紐約愛樂在這個樂季的最後一場音樂會，排出了相當特別的曲目。這套音樂會的標題是"Philharmonic in 360"。
如果只看標題，大概很難想像會演出什麼曲子。不過這個標題的確相當符合這次音樂會所要演出的曲目。這場音樂會主打的曲目是Stockhausen的Gruppen。這首1957年所創作的曲子需要三個管弦樂團跟三位指揮。這三個樂團分散在音樂廳，包圍著坐在中間的聽眾。因此對聽眾而言，不論在視覺或聽覺上面，都是跟平常在音樂廳裡面聽音樂會完全不同的體驗。紐約愛樂的前音樂總監Pierre Boulez是這首曲子首演的三位指揮之一，不過他在紐約愛樂音樂總監任期，就是沒有排出這首曲目，可見其演出難度。
這首曲目是相當難演出的現代音樂曲目，因為要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這個曲目要三個樂團，不過事實上是把一個管弦樂團拆成約略相當的三個部份，所以一個頂級樂團是基本條件，而且這個曲目規模太大，幾乎是音樂總監專屬的曲目，所以要有頂級樂團，還要有願意演出這首曲子的音樂總監。這次紐約愛樂剛好有願意演出這首曲目的音樂總監，這是天時。
要演這個曲子，一般音樂廳的設計絕對不適用，因為不論是傳統鞋盒式的音樂廳或是觀眾圍繞舞台的新一代音樂廳，基本設計都是樂團在音樂廳的前方或中間，根本沒有辦法演出這個曲目。這個曲目一定要有一個廣大空間，才可以配合這個曲目的特殊擺位要求。要找到一個夠大的地方，又要有足夠好的音響效果，在紐約市剛好就有這麼一個Park Avenue Armory，有著紐約市最大的室內開放空間，這是地利。
最後，這個曲子要三個指揮，要同時有三個願意指揮這首曲目的指揮。這次紐約愛樂邀請了兩位作曲家兼指揮家Magnus Lindberg跟Matthias Pintscher來一起演出。Alan Gilbert指揮最重要的第二樂團，然後Lindberg跟Pintscher分別指揮第一跟第三樂團。這三者剛好在這次的音樂會全部聚集在一起，是謂人和。三者兼備，這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事實上，這次也是紐約愛樂首次演出這個曲目。
演出的時候，聽眾一部分坐在中間，另外三個樂團間也坐著另外三群聽眾。說實在，我沒有辦法對音樂有什麼特別感想，因為這個音樂實在很難想到任何的旋律性。不過可以很明顯的感到聲音在三個樂團間相互對話，一個拋向一個，或是三者一起重奏。我坐在中間的位置，聽起來就是被聲音團團包圍，是相當有趣的經驗。
既然這首Gruppen是這場音樂會的核心曲目，其他的曲目就環繞著這首Gruppen來選擇。音樂會的第一首曲子是三個銅管五重奏所演出的巴洛克風格的信號曲(fanfare)。這個信號曲有著巴洛克的華麗風格，莊嚴華麗的為音樂會開場。接著演出的是Boulez的Rituel in memoriam Bruno Maderna。和Boulez一樣，Maderna也是Gruppen首演時的三位指揮之一(另一位就是作曲家Stockhausen)。這首曲子把樂團分的更細，一共有八個小室內樂團環繞著整個音樂廳。這八個小單位不但環繞音樂廳，甚至其中三個還放到了二樓。所以不但音樂是環繞的，甚至還有高度的空間感。這首曲子Alan Gilbert站在音樂廳中間指揮，不過絕大多數的時間他只是在關鍵地方給出拍點，其他都是由各個小樂團像演出室內樂一樣演出。或許把這首曲子當成是超大型的室內樂會比較合適。
另外還有Charles Ives的Unanswered Question。這個曲子是一個弦樂團，還有一個以管樂為主的小樂團，還有一位站在舞台外的小號獨奏。這個曲子也完全符合這場音樂會的空間概念。這首曲子安排在下半場Gruppen之後演出。這首曲子也做了些許調整。Alan Gilbert利用Gruppen的樂團擺位，讓弦樂團留在原地，使弦樂團可以做出環繞的效果。接著由四把長笛所組成的小室內樂團則站在舞台中央，獨奏小號則是站在最遙遠的地方，製造出獨自對話的效果。我原本以為這首應該會排在下半場的第一個曲目，也就是跟Gruppen對調演出順序，不過Gilbert的這個曲目安排似乎更為合理。
不過最特別的，是除了這三首與空間相互結合的音樂外，Alan Gilbert選了Don Giovanni第一幕的最後一段來作為上半場的結束。這是Don Giovanni第一幕最後面在家裡宴客的場景。宴會當然需要很大的空間，而這段演出剛好需要一個主要樂團還有兩個應劇情需要的小室內樂團，所以也剛好擺進來這個音樂會裡面。不過就演出效果來說，這似乎是今天曲目裡效果最差的。至少就坐在舞台中間的我看來，因為四面八方都有歌手，我很難掌握主要角色的確實位置。而且歌手音量普遍比樂器音量要小，因此當歌手站得太遠，我們就沒有辦法聽得清楚歌手的演唱。而且歌手要對著四面八方的觀眾演唱，所以他們會一直轉身。當他沒有對著我的方向唱的時候，我可以很明顯感受到音量變小，所以事實上，這是很有趣的嘗試，但是卻頗為混亂。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想想，當我們在宴會裡面，不就正是如此嗎？當你四周都站滿了人，自然不可能關注到所有方向。今天的演出或許就是要模仿這個感覺吧。
今天的演出不論從曲目安排跟演出成果，都是相當具有想像力的演出。這絕對可以稱為紐約這個樂季最重要的音樂會。
Special Event: Philharmonic 360 – Spatial Music from Mozart’s Don Giovanni to Stockhausen’s Gruppen
Pierre Boulez Rituel in memoriam Bruno Maderna
Mozart Finale of Act I from Don Giovanni
Karlheinz Stockhausen Gruppen
Ives The Unanswered Question
Artists
Alan Gilbert Conductor
Magnus Lindberg Conductor
Matthias Pintscher Conduc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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