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06 TSO年度歌劇 柴可夫斯基: 尤金 奧涅金

俄羅斯歌劇在世界各地的歌劇院基本上都不是熱門劇目，除了兩部歌劇之外：柴可夫斯基的Eugene Onegin跟穆索斯基的Boris Godunov。兩者一柔一剛，前者充滿詩意，後者則是充滿歷史的厚重陰暗，二者都是俄羅斯歌劇的頂級傑作。

這次北市交推出Eugene Onegin的台灣首演，可以說是相當充滿勇氣的製作。儘管Onegin是俄羅斯歌劇的最高峰，柴可夫斯基也是大家最喜愛的作曲家，但是推出這部歌劇需要一群會唱俄文的歌手，這應該是製作這部歌劇最大的挑戰，尤其是在台灣。

今天北市交的這個製作，五個主要角色(Tatiana, Olga, Onegin, Lensky, Prince)都是外國歌手，聽起來相當整齊。北市交聽起來有點乾，不知道是樂團還是場地的關係，不過基本上表現不錯，沒有聽到什麼失手的部份。指揮頗為流暢，音樂高潮的時候總是會跟著相當興奮，只是慢板的時候也是速度快了些，少了一點俄羅斯的韻味。合唱團的問題比較多，常常沒有跟上指揮，搶拍掉拍次數不少，聽起來頗有緊張感(聽眾很緊張)。整體而言，音樂中規中矩，值得給相當大的掌聲。

不過既然是歌劇製作，音樂之外還要加上戲劇表演才是完整的演出。這次的製作乍看之下基本上都跟劇本要求差不多，不過導演在一些地方做了變化。很不幸，他做變化的地方在我看來都很失敗。

第一幕可以說是全劇最抒情的一幕，導演把場景設計在森林中。導演用一些畫了森林的板子來作為佈景，相當簡潔。一開始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到了第一景農夫合唱的時候開始出現第一次不知所云的段落。這個地方農夫開心的唱著，慶助一天工作結束。為了表現歡樂的氣氛，導演安排了幾位舞者在前面跳著舞。那合唱團除了快樂的唱著外，是不是也該一起唱著跳著呢？沒有。所有合唱團站在舞台後面，左手揮揮，右手揮揮，比中學生的啦啦隊動作更含蓄，基本上是一群人形立牌。唱完之後合唱就默默的退場，似乎是為了這個合唱段落而出現，跟劇情一點關係也沒有。

接著沒多久，Lensky跟Onegin出場了。演員的外貌無法改變，所以服裝會決定這個角色的性格。我第一眼看到Lensky，我覺得我看到了個大叔。接著出來的Onegin，我看到了個穿著吊帶褲的邋遢大叔。老實講，除非Tatiana真的飢不擇食，不然真的很難想像Tatiana這種文學少女會喜歡這種吊帶褲大叔。所以我們的兩位男主角就這樣以大叔的身份出場了。

不過我們美麗的Tatiana還是很喜歡Onegin，所以在著名的書信場景唱的相當動人。這個場景導演做的不錯。他基本上把Tatiana的房間架在相當於二樓的高度，讓觀眾相當於看著她的房間，把觀眾的視野限制在一個小區域裡。

第三景的佈景基本上跟第一景差不多，寫了一封充滿愛意的情書的Tatiana在這邊被Onegin殘酷的拒絕了。這個導演看起來是想讓這個版本的Onegin變成個徹頭徹尾帶有低俗氣息的爛人，不但拒絕了Tatiana，最後臨走之前還挑逗了Tatiana一把，用手指挑了Tatiana的下巴，然後拿起情書往桌上拍了兩下後揚長而去，的確是傷透少女心。

第二幕是宴會的場景，所以舞台出現了一堆參加的賓客，也唱團。這次合唱團的動作比第一幕好一點，排成男女交錯的方陣，跳著相當規律而沒有生趣的舞蹈。如果不告訴我這是歌劇中宴會的場景，這些步伐真的是呆板至極，完全看不出宴會中人群流動的歡樂景象。

接著Onegin挑逗Olga，逗著她玩，帶著她跳舞，這時吃醋的Lensky居然時常不在舞台上，是打算視而不見嗎？更離譜的是當法國人唱歌給Tatiana聽的時候，Olga就坐在Onegin的大腿上，Lensky就站在Onegin的身後兩公尺處，頭低低，一點反應也沒有。老實講，這跟一般常人反應差太多。看到女朋友都坐在別人大腿上了，一點憤怒感覺也沒有，這個導演真的很不合理。

而當法國人唱歌給Tatiana聽的時候，Tatiana居然是背對觀眾。當然這個部份Tatiana只要當聽眾就好，但是她畢竟也是舞台上演員的一部分，我不知道導演為什麼只想讓我們看她的背影。這個解決的方法也不難，讓Tatiana坐在一邊，法國人在另一邊唱給她聽就好了，這樣不就可以看到法國人唱歌，也可以看到Tatiana的表情嗎？

當Lensky被Onegin搞到相當不爽之後，兩人決定正式鬧翻，同時只有決鬥才能挽回顏面。再這些混亂的場合之中，我們的女主角Tatiana跑到了合唱團的後面，整個躲了起來。老實講，我不知道為什麼Tatiana要跑到舞台最後面去。我剛好坐在高樓層的地方，所以每個人跑來跑去都看得很清楚。我懷疑如果坐在一樓，可能根本找不到女主角到哪邊去了。難道導演考慮走位的時候，是以高樓層觀眾的視野做考量嗎？

終於到了決鬥的場景，這是全劇的高潮，也是這個製作最為莫名其妙的部份。場景是下著雪的野地。為了製造雪地的感覺，導演在舞台上鋪了兩大塊白色的帆布。用白色帆布當雪景其實很合理，只是為什麼就只用了兩塊，只鋪滿了舞台的中間三分之一？真的無法理解。

不過這不是最奇怪的。穿的很普通的Lensky大叔出場，坐在一條類似公園常見的長椅上唱著他最著名的詠嘆調，唱著決鬥前哀傷的獨白。這時的Lensky看起來其實比較接近公園裡的遊民。既然是遊民，他的對手Onegin就更像是醉酒的邋遢大叔。不但抽煙，沒事還要拿伏特加灌兩口。

兩人講沒幾句，終於要決鬥了。兩人分別站在白帆布的兩端，準備一決生死。我們的Onegin這時開始揮揮右手，做起了暖身運動。我看了就很納悶，開槍決鬥為什麼要揮右手，好像一副要打架的樣子。這時Onegin從衣服中掏出了一個亮閃閃的東西，慢慢走向前去。明明開槍決鬥都是兩人走得遠遠的，為什麼這兩個人是往前靠近？仔細一看，Onegin手上拿的是把亮閃閃的小刀，大概就是把水果刀的大小。

這種為了尊嚴賭命的決鬥，用的工具是水果刀。導演，你在想什麼啊？起碼拿把西瓜刀吧。有看過古惑仔嗎？

兩人緩緩靠近到一步之遙，證人喊了聲開始，兩個人就衝向對方，然後猛的抱住對方。這時Lensky佔了上風，右手舉起他那隻亮閃閃的水果刀，舉在空中，然後... 然後... 一動也不動，是放棄攻擊嗎？

這時我們的Onegin好整以暇的拿起水果刀，往Lensky的後背捅了下去，就這樣把Lensky捅死了。所以我們的Lensky是被醉漢Onegin用水果刀捅死的。一點戲劇張力也沒有，死的莫名其妙。

要用水果刀對決其實也可以打的好看。亟欲復仇的Lensky一把衝向Onegin，Onegin千鈞一髮之際讓過了這一刀，側身一站後，看見Lensky側身要害洞開，瞧準空檔一刀直中心窩，Lensky當場倒地，悶亨兩聲，死了。這樣打鬥多精彩，而且保證在音樂時間內可以演完。結果導演讓Lensky死的莫名其妙。

第三幕原本是場宴會，導演把場景設定為時尚趴。這個時尚趴很奇怪，所有的客人全部都坐著，而且一動也不動。柴可夫斯基在第三幕寫了兩段相當精彩熱情的管弦樂音樂，不過所有的客人完全無動於衷，變成一堆穿著漂亮衣服的人形佈景。

Tatiana看到Onegin後，方寸大亂，跟先生說想休息，從舞台後面出場。而我們的Onegin也沒有閒著。當Onegin看到Tatiana，心中又點起熊熊慾火，開始唱起歌來。

這時我們的漂亮衣服人形佈景開始動作了。他們站起來，慢慢的拿起剛剛坐著的椅子，緩緩退場。

導演啊，你有看過哪個時尚趴的貴婦小姐還要自己搬椅子的嗎？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

如果需要這些合唱團幫忙搬椅子，那當初根本不要讓這些時尚趴的人坐著，直接讓他們站著喝雞尾酒，這樣退場也方便，還不用收拾場地，不是更簡單？

當椅子搬的差不多的時候，Onegin也唱完了，然後居然沒有跟著Tatiana退場的方向追過去，而是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這是小細節，不過對Tatiana有興趣，不應該跟著同方向追過去嗎？

不管了，反正接著就是最後一景了。這時那些沒啥反應的人形佈景忽然留了幾對下來緩緩的跳著舞。我們可憐的Tatiana跑了回來，整理自己的心情。我原本在想，這景是她跟老情人Onegin相當火熱的一景，沒事舞台上留一堆電燈泡做什麼？還好導演做了個相當聰明的決定(以這個製作來說，真的相當少見)：她讓Tatiana把幕拉起來，遮掉後半的舞台。這樣一拉就製造出一個安靜的空間，可以跟老情人Onegin講個夠。

接著Onegin進來，對著Tatiana告白，順便親過來摸過去。這部份的處理雖然不太順暢(Onegin一直想把Tatiana壓在長椅上...@@)，不過基本上還可以。

到了劇情的最後，Tatiana不想背叛先生，再給了Onegin一個告別的吻之後，隱身進入房內。這個地方，這樣安排是合理的，不過表現上並沒有做到那種感覺。感覺吻的相當勉強。同樣的表現方法，最震撼的是Anna Netrebko在2013年大都會歌劇院的演出，那個充滿衝擊性，愛恨交加的告別一吻，真的，全場都驚呆了。這次的演出就少了那種最後一刻的電力跟魔力。

所以看完這個製作，音樂部份很好，戲劇演出的部份就真的頗為怪異。如上所說，導演有太多小細節處理的相當奇怪，且遇到合唱團就一籌莫展，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運用這些團員來增加舞台上的視覺變化，很難想像這是位在歐洲導演過多部歌劇。如果這個製作要重新上演，我想可能要換個新導演。


104年11月6日(週五)19:30【TSO年度歌劇】柴可夫斯基：《尤金‧奧涅金》

    ［演出者］

    指揮：多蒙寇斯．黑亞

    Domonkos Héja, Conductor

    導演：馬克‧亞當

    Marc Adam, Stage Director

    舞台設計、燈光設計：蔡秀錦

    Hsiu-Chin Tsai, Stage Designer

    塔提雅娜：絲薇特拉娜‧阿科希諾瓦

    Svetlana Aksenova, Tatjana

    奧涅金：雷文特‧莫爾納

    Levente Molnár, Onegin

    連斯基：祖拉‧祖拉畢許弗利

    Zurab Zurabishvili, Lenskij

    奧爾嘉：阿德里安娜‧巴斯蒂達斯－甘博雅

    Adriana Bastidas-Gamboa, Olga

    格列明親王：賈克－葛瑞格‧貝洛柏

    Jacques-Greg Belobo, Prince Gremin

    拉琳娜：王郁馨

    Yu-Hsin Wang, Larina

    法國人：張殷齊

    Bello Chang, Triquet

    薩拉茨基：葉展毓

    Chan-Yu Yeh, Zaretsky

    奶媽：鄭海芸

    Hai-Yun Cheng, Filippyevna

    軍官：陳集安

    Chi-An Chen, Captain

    臺北市立交響樂團

    Taipei Symphony Orchestra

    臺北市立交響樂團附設合唱團

    Taipei Symphony Orchestra Chorus

    何曉玫舞團

    Meimage Dance

    ［曲目］

    柴可夫斯基：《尤金‧奧涅金》

    Pyotr Ilyich Tchaikovsky: Eugene Onegin

    地點：國家兩廳院國家戲劇院 National Thea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