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NSO這場音樂會的主戲是下半場的蕭斯塔科維契的第十一號交響曲，但是上半場NSO也推出了相當有意思的曲目。
NSO上半場安排了作曲家李元貞的「咿嚕唵」的世界首演。「咿嚕唵」是排灣語的擬聲，意為「思念女友之歌」。李元貞在此處把原本為男聲獨唱的旋律改編成管弦樂曲。曲目說明中提到：「以管絃樂團純淨、圓滑擬人聲的手法來營造排灣族歌樂的特色」，現場聽到的效果也的確如此。從我當場聽到的感覺，我聽到的是清晨太陽未起的時候，帶有迷霧的森林，可以聽到森林中各種生物的聲音。隨著天色漸亮，薄霧漸漸散去，森林中傳出了一些歌唱聲，然後夜幕低垂，只剩下森林中的蟲鳴鳥叫。如果這是一首情歌的話，我覺得這似乎像是對大自然的情歌。作曲家在這邊的確製造出了相當具象的聲音，在樂曲結束的時候，那聲音幾乎就像是森林裡的聲音。我從來沒有聽過排灣族語，也沒有聽過排灣族的「咿嚕唵」。不過透過這首作品，我感受到了一種對自然的愛。
這首曲子的特徵是由弦樂相當綿長的旋律線，然候會有管樂間歇的出現。從觀眾的角度來看，指揮呂紹嘉很清楚這種續綿長的效果，但是整個樂團卻似乎沒有抓住這種感覺。有時弦樂不是那麼連續，有時管樂出現的不是很自然。以世界首演來說，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樂團對作曲家的語法不一定能夠即時掌握。因此這更突顯了需要這些曲子需要第二次，第三次的演出。不但是推廣新秀作曲家，同時也是讓樂團能夠更熟悉作曲家的音樂語彙。
接在「咿嚕唵」之後，是貝多芬的第四號鋼琴協奏曲。對我來說，最精彩的部份是第二樂章。鋼琴跟樂團的對話，就像如同奧非歐的鋼琴逐漸馴服樂團所代表的獅子一樣。而最特別的部份，是鋼琴家Michael Roll在第一樂章演出了自己的裝飾奏！基本上現在的古典或浪漫協奏曲中，演出的裝飾奏大概就是那幾個，幾乎已經變成了固定組合。所以，即使是讓演奏家可以即興發揮的裝飾奏，在現在的音樂廳裡也早已是變成了固定演出，不會有任何的新意。因此這次Roll的特殊版本的裝飾奏便顯的相當有意思。這個裝飾奏聽起來還是有些貝多芬的感覺，但是卻更為明亮，更有活力，似乎帶有一些現代感。光是這段特殊的裝飾奏，對我來說就已經是相當值得了。
下半場的蕭士塔高維契第十一號交響曲有個副標題「1905」。這首作品是Shostakovich為了紀念1905年的俄國革命所寫的曲目。這首曲子往往被認為背負了太多政治色彩，撇開音樂與政治之間的關係，這首交響曲幾乎可以當作一首交響詩來聽，或是一連串的音樂場景。整首曲子的音樂圖像相當明顯，不管是坦克或是槍林彈雨，全部都在音樂中一一呈現。呂紹嘉的演出充滿了戲劇性與強烈的激情，幾乎就是讓NSO發出了讓人震撼的音響跟張力。不過最震撼的部份不是NSO幾乎掀掉屋頂的力度，而是音樂最後的管鐘的殘響。整個管鐘的殘響就在音樂廳中間慢慢消失，就好像是激情之後的茫然跟無助。如果沒有這個殘響，整首曲子就只會變成單純的煙火秀。這是非常非常震撼的結尾。
當然，全場的觀眾全神關注的維持這一刻，沒有人破壞這個瞬間。這也是相當了不起的一群觀眾。
註：鋼琴家所演出的裝飾奏，其實也是貝多芬寫的。只是我沒有聽過這個版本。感謝友人慷慨指正。
2018-06-15 星期五 19:30
國家音樂廳
指揮／呂紹嘉
鋼琴／麥可．羅爾
國家交響樂團
李元貞：《咿嚕唵》(世界首演)
貝多芬：第四號鋼琴協奏曲
蕭斯塔科維契：第十一號交響曲《19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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